寻找昨日的世界

2023-05-24 15:57:09 来源:新民晚报


(资料图片)

踏上曾被茨威格走过千百遍的山路,仿佛走进了他人生中的起伏与成败、炎凉与悲欢。

过了河,就是卡普齐纳山了,这座位于奥地利萨尔茨堡城内的小山丘,本身并不起眼,却因着其丰厚的历史和特别的视角,而被曾经的王公贵族与如今的市井游客所青睐。在林茨巷的一个越发不起眼的拱廊前,我绕进了差点儿错过了的进山之口——斯特凡·茨威格路。

关于这条路,茨威格在他的自传体著作《昨日的世界》中写道:“我所居住的那座树木葱茏的小山丘,就像这座巨大山脉的最后一朵渐渐归于平静的浪花一样;汽车无法进入,只能通过一条有三个世纪历史的蜿蜒小路爬一百多级台阶才能上去 ……”这条路古朴清净,石阶三五成组,缓缓延上山去。踏上这条曾被茨威格走过千百遍的山路,仿佛走进了他人生中的起伏与成败、炎凉与悲欢。

茨威格的旧居建于十七世纪,最初是一个大主教狩猎时的行宫,后来被一位贵妇人买下,她两个女儿的钢琴教师正是莫扎特的姐姐南妮尔,所以,不止南妮尔,而且莫扎特本人也曾在这所别墅进进出出。茨威格在他的书中并没有说起这一段往事,但提到了“1807年弗兰茨皇帝访问萨尔茨堡期间,曾在我们这所房子里玩过基格尔游戏,亲手把这个球推滚过长长的走廊”。

然而,这座小宫殿用茨威格的话来说却是“浪漫而不实用”,尤其在茨威格入住此处之初,正是一战刚刚结束时的大萧条时期,茨威格写道:“我们发现自己的家几乎无法居住。雨水起劲地滴进房间,每次下过雪后,走廊都会被雪水淹没……最严重的裂缝被费力地用硬纸板糊上,当新雪落下时,除了我们自己爬上屋顶及时铲走积雪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由于没有人送货,每样小东西都要自己背上山来。但最糟糕的是寒冷,方圆几里都没有煤……在贫乏之中,我们只能用泥炭自救……三个月来,我几乎完全是在床上用冻得发青的手指写文章,每次写完一页后,我都会把手指拉回被子里取暖……”

但即使是在艰难的时日里,茨威格却是笔耕不辍,据他的第一任妻子记载,茨威格在这所房子里写下的稿纸就有二十多万页,因为他在文学上的声望与成就,再加上自1919年开始举办的萨尔茨堡国际艺术节,使这座位于德奥边境的小城在夏天的时候成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艺术家和剧作家聚会的宝地,而茨威格的别墅,也是这些巨匠泰斗们喜欢造访的地方,茨威格写道:“罗曼·罗兰曾在我们家里住过,还有托马斯·曼;……霍夫曼斯塔尔……阿瑟·施尼茨勒都曾是我们友好接待过的客人;在音乐家中,有拉威尔和理查德·施特劳斯……还有来自各方的画家、演员、学者,谁没来过我们家呢?每一个夏天都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美好而明快的精神交流的时光啊!”在那些快乐的时刻,茨威格以为他一直所梦想和倡导的欧洲大同的理想已经近在咫尺,也因为如此,他一度将他的房子称为“欧洲的别墅”。

可是,良辰美景终究未能持久,希特勒上台之后,身为犹太人的茨威格陷入了无尽的灾难。不仅他的书被焚烧和禁止,而且他的房子也遭到了无端的搜查。从那一时刻起,茨威格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奥地利呆下去了。出走英国之后,1937年的秋天,他最后一次回维也纳,与自己的母亲和过去的一切告别,在再次离开故土的路上:“我的火车路过萨尔茨堡,这座我的房子所在的城市,我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年,我甚至没有在火车站下车。我虽然可以从车厢的窗口看到我山上的房子,那座带着那么多年所有记忆的房子,但我没有去看。何必呢?——我再也不会在这里居住了。当火车驶过边境的那一刻,我知道,就像《圣经》中的始祖罗得一样,身后的一切都成了尘埃和灰烬,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苦涩的盐。”

春日的阳光温暖地照耀在茨威格别墅鹅黄色的外墙上,可惜因为这座建筑至今不对外人开放,所以只能透过层层的灌木和铁丝网远远打量,在房子对面的卡普齐纳修道院的右侧,有一座茨威格的纪念雕像,虽然只是一个不大的头像,却令人感慨万千,他和众多的因他而来的读者和追随者一样,都进不去他曾经生活和写作的地方。

1942年,茨威格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在巴西双双服毒身亡,他们没有等到自己的民族最终回到巴勒斯坦,建立以色列国的那一天,但是如果他在天有灵,看到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的他的读者,在他过世八十多年的时候,还能够踏着他曾经的足迹来看看他,也应该觉得欣慰了吧。(林中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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